【瑞金】青花瓷
Summary：表白大作战。
是赶在结课作业布置前赶完的无脑产物，ooc我的错/鞠躬
00.
[姓名：格瑞
年龄：19
学校/工作单位：A大土木工程学院
高校志愿者√/社会志愿者
职位：二厅讲解员
通讯地址：守望小区
……]
很好！金把这份志愿者表格从上到下察看一边，细致得每一处标点符号都被他粘贴复制在脑海里，才意犹未尽地关闭了页面。
格瑞，二厅讲解员。金前几天正是在二厅与一厅交界的大厅里遇见他的。当时秋不在博物馆，金也没通行证，进不了办公区，他只能晃着讲解词的小册子在馆内找张椅子度过午休时间。本来想着记记词，结果没看几页脑袋就往下垂，到达即使玩手机也闭眼睛的程度，简直是困到爆炸。
虽然金当时没资格穿志愿者的黄马甲，但他的手里抓着小册子——除了志愿者没人会在博物馆里拿着书本。而志愿者不在岗位干活反而趴在椅子上睡觉的场景，的确是有些毁博物馆的形象，金也很愧疚。他想把小册子放到屁股下，可瞌睡虫已经侵蚀了他全身，他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成功没。
不过没关系！格瑞从天而降！他拍醒了金，并且温柔地告诉金：如果困的话可以去前台志愿者房间休息。格瑞拯救了博物馆光辉庄严的形象！也拯救了金——他不仅把金的瞌睡虫赶跑了，还敲打了金的心脏，啊呸，让金沉寂十八年的心像小鹿乱跳，也可能是乱撞，反正凿得金的心砰砰响。
白色长发从肩头搭在前胸，几绺发丝落在耳前，弯腰时带来一阵淡淡的药草香，据金所知可能是D牌最负盛名的除螨洗衣液的味道。但这不是重点。透过玻璃窗的阳光给格瑞镀了层淡淡的金边，从马甲探出的白衬衫的领子也被柔和了直线，更显得雪青色的眼眸沉而温和，里面映出金慌张的神色。
啊。金的脑海中飞快闪现自己与格瑞相识相知相惜最后步入相爱的婚姻殿堂里的情景，之后我可以即做饭又洗碗。金琢磨，从此一见钟情就被标上这款除螨洗衣液的味道。
因此，在今日，金借用自家姐姐也就是凹凸博物馆书记的电脑，潜入志愿者系统，调出格瑞的志愿表格，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一观点贯彻到底，准备打响表白大作战，向格瑞进攻！
哎，不是，格瑞电话号码多少来着？金撇头看了看办公室门口，秋还没回来。他再次点开格瑞的志愿表格查看，甚至心虚地掏出手机对着电脑拍张照片。
得加微信啊……格瑞是二厅的，我负责一厅，还不一定在一个群里呢。金输入号码，显示的是一只金毛趴在红跑道上吐舌头的头像。
有点眼熟。可这金毛也太傻了。真的是……
“你在干嘛？”
“啊！”金被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回头，发现秋正站在自己身后，一手叉着腰。金立马把早就想好的说辞搬出来，“了解优秀志愿者，向优秀志愿者学习！”
秋姐瞟了眼电脑：“啊，这不是……”
金飞快操纵鼠标按下“叉”，“腾”地起身，抓着手机冲出办公室，边跑边喊：“谢谢姐姐！我学习完了！”
01.
“老师呢？”
“还没来。”
金把透明塑料纸撕下，张嘴咬住三明治，番茄在齿间爆出汁水，绵软的吐司在舌尖绕动。自从上次因没来得及吃早餐闹胃痛趴在桌上被格瑞发现后，只要是上午做志愿者工作，金都能收到格瑞带来的三明治，与第一天不同的是三明治里没再放金不爱吃的水果胡萝卜。
至于金怎么成功勾搭上格瑞的，直接原因是格瑞跑来一厅当志愿者了。他们博物馆分为四个展厅，专门给志愿者们设置通关式考核，比方说格瑞已经把二厅讲解词摸索得滚瓜烂熟，任务也全部完成，那他可以选择打卡其余展厅。当然，像格瑞这种对自己高要求的人不算多。再者，因为金脸皮厚，第一天来一厅训练就粘着格瑞站，每天都锲而不舍地给人家发消息，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啊，格瑞真是聪明又温柔。金点点头算是回复格瑞，再低头从吐司片里叼着荷包蛋，腮帮子一股一股，细细咀嚼着。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金就要甩掉爱的号码牌，向格瑞表白！
“徽宗一梦，御批云‘雨过天青云破出处,这般颜色做将来’，这件汝瓷，可谓是我馆镇馆之宝，一抹天青，虽历经千年，仍风华绝代……”
讲台上的老师站在电子白板前做示范，一身黑西装干净利落，声音清晰柔美。金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转着笔，修长的手指间水笔不断变换着方向，笔囊里墨水晃动，笔尖时不时落在册子上。他浑浑噩噩，老师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到头来只捕捉到“天青”一词，顿时刻在他脑海里的曲调蹦了出来，他没忍住哼了两句。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左手边的人已经侧头看着自己了。
金讪讪解释道：“不好意思哈，没忍住没忍住。”高一八月晚会被学生会抓到台上唱《青花瓷》，为了练这首歌简直练到吐，甚至对天发誓再也不唱，但确实也因此形成了深刻的记忆：随便丢给金歌里的一个词他DNA都狠狠颤动。金一紧张就喜欢揉头发，他不自觉把刘海往后带，长睫毛下的眼眸又圆又大，他压低声问：“JAY的歌，格瑞听过吧？”
“嗯。我也喜欢这首歌。”
嘿！金两眼发光，捕捉格瑞与自己的共同点！争夺到制高点！
还没等金激动完，格瑞补充道：“天青色和窑汗一样，都是可遇不可求。”
“窑汗？”
“一厅里汉褐釉戳印纹双耳陶瓿上的那块浅色玻璃物质。”格瑞解释着，“自然形成，纯粹靠窑火的造化。”
“哦——”金拖长声调，掩盖自己没听明白的事实。格瑞可能看出来了，回了句“之后会讲到的。”
“当然，我们可以换种说法，从大家耳熟能详的地方下手。比如说——”老师伸出手指划了下屏幕，再次带上腔调：“大家都听过JAY的《青花瓷》吧？其中有一句‘天青色等烟雨’，讲的就是这副情景。古时烧瓷技术虽然发达，但没有控制湿度的办法，想要瓷器得到天青色的效果，需要较高的湿度，所以只能等空气湿度大的烟雨天才能烧制成……”
金这会倒是听认真了。他直起身越过人群瞟了眼老师，确认老师还得侃侃而谈一番，不禁用胳膊肘碰了碰左侧写笔记的格瑞，那人停下手中的笔，再次侧身，疑问：“嗯？”
格瑞离得近，发出的声音像绒毛擦过金的耳夹，有点痒。金忍耐想伸手揉的举动，稳在原处，只微微垫脚，抬眸对视，轻声说出自己琢磨半天的幼稚园选择题：“你喜欢天青色还是窑汗啊？”
格瑞眼里映出金小心翼翼的模样，他离金远了点，可还盯着金的眼睛。金感觉格瑞好似有些愣神。少顷，他低嗓音，回复：“天青色。”
“啊，”金转移视线，“这样。”
“你呢？”
“啊？”
“喜欢哪个？”
很好，上钩了。金的脚落回原地，发出轻快弱响，仿佛是要站稳使力把咬住鱼饵的鱼拽上岸来，他对着白板目不斜视，极力掩盖自己的情绪，禁不住担忧，害怕把鱼吓跑，放慢呼吸，可脚尖还是轻轻扬了起来，实在是欣喜。
金自顾自往没话找话的话语里放满深意，他哪清楚窑汗还是天青，想说的不过是接下来的四个字——
“我喜欢你。”
全场肃静。空气变海洋，讲台前的老师嘴一张一合其实是在吐泡泡，钟表被浸润，里头的零件丧失原本效率，分针时针一顿一顿放慢时间，于是声音失真，泡泡传过来降成了一个一个不连贯的词语，金听不真切，他只靠DNA捕捉到老师讲的是《青花瓷》下一句歌词。他的眼神被海浪推着往前快要把白板穿透，但在那之前他早已被海水浸泡得僵硬——一切来源于他左侧的人，那是凛冽来源、海水中心。
金知道格瑞还在看着自己。
但格瑞什么也没说。
大概是出于溺水者的本能，金想从海水里游出来，他脑袋飞速运转，最后寻到与幼稚园问题对应的幼稚园笑话，接着他脱口而出：“——喜欢的天青色。”算是补全了原本的对话。
海水散去。金战战兢兢地回头看身侧的人，那人捏着书页，背部前所未有的稍稍弯曲，往前倾着，静静望着金。过了会儿，像才回神一样，重新坐直了身，恢复以往的挺拔，低头抓着笔在册子上记笔记，回了一个一发音就消失在空气里的：“嗯。”
金甚至都不确定格瑞到底有没有回应。他只知道表白大作战第一回合失败了。
金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四处张望，最后往回跑，一把抓起原本扔下的爱的号码牌，继续排队了。
02.
白色泡沫越搓越多，在发梢摇摇欲坠，金伸手往后一抹，拯救差点被泡沫侵占的眼睛。
他瞪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沾着水珠的白瓷，泡沫坠到他肩膀，顺着肌肤流入锁骨他也没管，只暗自思索。
谁能想得到呢，不论是在球场还是舞台都能叱咤风云的金、小学起被老师拎出教室罚站就能泰然自若地隔着走廊透着玻璃窗广交别班兄弟的金、在收获了姐姐和朋友无数次笑骂“厚脸皮大王”的金，竟然有怂的一天！
怂！没过几秒呢，还没等到人回应，就把对人的告白变成了对颜色釉的鉴赏！金愤愤然，那格瑞不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嘛，威力咋那么大呢，真是位劲敌！
但没关系！秋姐曾说过：一个人可以被消灭，但不可以被打败。在竞争中，对手强没关系，只要怀着越挫越勇毫不退缩的理念，自己也能变强！
金点头，给自己打气。他蹦到洗漱台，对着浴巾擦了擦手，拿起放在柜子上的手机，点开微信，点开金毛头像，在输入框里打出四个字“我喜欢你”，按下绿色发送键，再关机，蹦回淋浴头下，拧开笼头，一鼓作气。
暖灯下水汽聚集，腾起白雾，金微微仰头，沐浴在热水里，白色泡沫散发柠檬香气，脑海中的金同学想伸手鼓掌，于是再次扔掉爱的号码牌，一边学海豹一边叫着：“金好棒啊！”
金今晚背完了一厅二单元的讲解词，记了三十个单词，并把自己追的番的第八话重复看了三遍。他已经接近五个小时没碰手机，即使中途凯莉打电话喊他上号，他也毅然拒绝，选择在凯莉的骂骂咧咧里把手机放回餐桌上，人又回到客厅陷在沙发里。
现在是看八话的第四遍，还有五分钟就播完。并不是金有多爱这第八话，主要是他一直没看明白。画面他全看了，台词他也听了，可他就是没法吸收，约等于白听白看。包括突发性的爱学习也是因为番看不下去。
可他又不能不做事，不然他脑海里就一直有白毛或者金毛转圈圈，一会儿是坐在左侧侧头看自己的格瑞，一会儿是没有一点动静的微信头像。金现在想着要不顺带把明天的任务给做了。
金揣度着，可能是洗澡时被热汽烘得血液滚烫，导致一时冲动，要是晚一点发消息，他还有勇气去领游戏里每天20点准时发放的礼包。
难受。金用纸巾搓搓手，待手掌变得干燥后，起身去房间里拿平板，揭开壳子时屏幕亮起，第一行是三小时前的微信未读消息，趴在红跑道上的金毛笑得可灿烂。
金下意识地也跟着咧开嘴笑。可下一瞬他再次回忆起自己之前给格瑞发了什么话语，于是恢复正色，一本正经地点开消息框。
界面上挂着两条白晃晃的信息：
19：20
[Grey：你明天去博物馆吗？]
20：19
[Grey：我们俩拿错讲解册了，你的在我这。你哪时候来我给你？]
金回到客厅，从沙发缝里抽出讲解册，抓着后半部分往前倾，第一页自然翻动，右上角空白处行书铁画银钩，大大方方书着“格瑞”二字。的确是拿错了。金把册子端端正正平放在茶几上，还按了按遮皱的角。
至于明天去不去博物馆，金傍晚时就到办公室跟老师请假了，他明天得跟在本地的小组成员去咖啡馆探讨寒假作业。不过听微信群里讲明天除了金以外其他人都会去博物馆，因为有上一批志愿者过来做交流。
金正准备回复，却发现一件很严肃的事——界面上没有他发出的“我喜欢你”！
怎么回事？
金抓着平板飞到餐桌边拿起手机，与格瑞的聊天界面上“我喜欢你”旁边赫然着红圆圈白感叹号。他手指划下控制中心，显示既关闭移动数据还没开WLAN。他习惯一进家门就把流量关了，估计是手误把另一个也关了。
二万七千秒付诸东流。限量礼包付诸东流。凯莉的骂声付诸东流。留下一直蹲在爱的号码牌旁要捡不捡的金同学，他终于摒弃犹豫，大胆地再次捡起号码牌，极其骄傲地站起来。
他骄傲地宣布：不仅怂呢，中考高考从来没杵过的金同学，考前前一天还看小说的金同学，在今晚深刻意识到“紧张”。
啊——金叹气，连上WLAN，回复格瑞。
都快24点了，习惯早睡早起的格瑞怕是手机都关机了。但金还是一如既往地切换成愉快的语气：
[King⚡：是的是的！你的册子在我这儿！明天我得去做作业🤔，你加油呀。]
金正敲着“晚安”二字，却收到了格瑞的秒回。
[Grey：好。]
[King⚡️：格瑞你还没睡！！]
[Grey：嗯，看书去了。]
[Grey：就睡。]
[King⚡️：那晚安！]
[Grey：晚安。]
咚！
金心里住着的小鹿蹦哒得欢快，这可是格瑞第一次跟自己说晚安。以前他只会用“好”回复金的晚安。
即使第二回合也失败了，但还是要喜欢格瑞。
“你跟谁聊天呢？”
“哈？”金抬头，看着面前不知道哪时候冒出来的秋。
秋握着水壶，水击玻璃清透声响，她揶揄道：“笑那么开心。”
金下意识反驳：“没有。”
“现在还笑着呢。”秋露出了个笑，伸着手指点了点金上扬的嘴角，“都翘到这了。”
03.
天色渐晚。今天是冬日里难得的晴天，天边还剩点日落余晖，倒不像之前那般说暗就暗。
今天趁着年假还没过去多久博物馆里参观者少，两人轮流在老师面前做讲解，老师对此不仅提了意见还做了示范，最后博物馆都关门好一会儿了他俩才从工作通道里出来。这次金忘带格瑞的讲解词，两人凑一块儿看同一本册子，被老师瞧见，她笑着打趣，说：格瑞和金次次都一块儿来，不来时都不来，两男生怎么也什么都约好着来呢？
其实没做什么约定，金每次都趁着格瑞来时才来。不过金听了老师的话才知道上回他请假时格瑞也没来，估计是有事。金裹着件宽大的白色面包棉服，脸埋在米色围巾里，头上顶着配套的针织毛线帽，因此除了帽沿下翘出几绺金色发丝，米色间只露出一点瓷白脸颊和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毛绒帽上的小球随着金的动作一晃一晃，远看像是大球带小球蹦蹦跳跳着下楼。
博物馆是规划在三馆里的。出大门后楼梯很长，正前方是喷泉，金抬眸往那边瞥，就见到夕阳碎成水晶在源源不断的清水间跳动，他费力把脸从围巾里抬出，露出完整的被冻红的脸颊，呼气时从嘴里飘出团团白雾。金隔着白雾盯着被余晖镶上金色茸毛的走在前方的格瑞。不一会儿雾散了，以是深灰色大衣与修长牛仔裤清晰，身量欣长，但不过分单薄。
金从兜里掏手，张开手掌，再次浏览一遍这准备许久的告白台词。今天时不时就偷着看，为了躲避人就握拳，有些字眼都被汗润花了——春节期间金积极总结自己表白失败的原因，怂和紧张什么的都可以归结于没准备好，就像考试不通过主要原因是基础不牢实力不够，所以他思考几天，终于憋出三四句情书，并且早就想好在这次来博物馆时表白，甚而特意查了天气预报和黄历，绝对绝对绝对能保证万无一失。
于是白雾又升起，伴着它溜出来的是一声脆生生的“格瑞——”，金牌导弹发射，隔着三阶楼梯往下跳，发丝也兴奋地跳着沾染夕阳，金扬手拽住格瑞背包带子，把人引得回头，又勾住格瑞脖子，只是表白计划里忽略惯性，两个人都踉跄几步，还好格瑞挺住又抓着他书包才没摔倒。
金故意忽视古怪姿势，问题不大，毕竟勾肩搭背在金看来是很亲密的，有利于拉近距离。他微仰头，用着自认为含情脉脉的目光注视格瑞诧异神色，开始了他的深情告白。
“格瑞呀，我们认识有整整一千三百三十八个小时了！”因为觉得22天多18个小时实在是少得说不出口，机智的金换了种说辞，可金原本想极其平淡地诉说出来的，表白嘛，徐徐道来就好啦。但金没意识到讲解词的危害，特别还是经过了一个白天的荼毒、在老师说金适合同小孩讲解的情况下，现在金说啥都带着夸张腔调。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帅得无与伦比，好看得不忍直视……”金在脑海里搜着词，“呃，在之后的相处里，我发现你还特别的……”什么词来着，金随口胡诌“好！”，即使忘词也得真诚，还得重复增加可信性，比如讲解时你要忘了词继续坦然说下去就行，“特别的好啊你！”
“然后，我就很想靠近你，因为我……”金觉得即将达到高潮，他眼睛瞪得溜圆。
“金！”
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有书包裹着书本相撞的零碎声，接着金的脑袋就被一只手推得往前倾，还没回神呢，就听到凯莉尖锐的声音。
“嘿呀真是你这小子！这几天怎么喊你上号你都没动静！寒假作业不是年前就搞完了嘛！”
金保持垂头的姿势，以至于他错过了格瑞望向凯莉凌厉眼神。过于悲痛的他不忍再抬头看周边情景，他祈求在被打断的刹那瞬间天黑了就好，格瑞跑走了也行，可如果夕阳仍然绚烂格瑞还被自己搭着肩的话，金就不得不承认——表白作战三连败，他得抱着爱的号码牌排到猴年马月。
“金！真的是你啊，好久没看见你了！”金听到紫堂幻欣喜的声音，又听到他转变语调，怯怯道：“啊，格瑞也在啊。”
金猛得抬头，看到格瑞朝紫堂幻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讶然道：“你们认识？”
“嗯，我和格瑞都是第一批报道的志愿者。”紫堂幻解释道。
高中毕业后紫堂幻考到了外地，金和凯莉倒是留在本地B大读书，三个人聚齐只能在长假期间。是以不知道对方同在一块当志愿者也正常，更何况那次志愿者交流会金因作业没参加。
金正准备再说什么，凯莉却把他搭在格瑞肩上的手拉了下来，愤然道：“回答我！”
“大小姐哎，我这些天忙着背讲解词呢，志愿者制服还在包里呢要不要掏出来给你瞧瞧？”
之后四个人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在金的小区门口把紫堂幻和凯莉一同送上了的士。只剩两人后，格瑞同金挥手道别后，一如往常地站在原地目视金走向正前方的高楼。
金回头看，暮色降下，他顶上的稀落灯光在地面分割明暗，格瑞孤立在镂空雕花大门旁，低头摆弄手机，风拂起他大衣一角，白色发丝飘动，在黑影中分外触目。
手机铃声响，金从兜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格瑞发来的消息：“会下雪的。”
白天在博物馆里金就“今年会不会下雪”这个问题缠着格瑞说了很久。他们所处地偏南方，除了金小学一年级有过几场大雪外，其余时间的冬天都灰蒙蒙、雪几乎没有，特别在今年其他地区纷纷落雪的衬托下，光秃秃的家乡就更显得可怜。一开始的格瑞只说“不太能”，最后被金问得多了就翻了翻天气预报，回复“也可能”，现在估计是看金一步三回头的模样误以为金仍纠结这个问题，就安慰金“会下雪。”
金想起他没说完的表白词。他偶尔会感觉格瑞蒙在白蒙蒙的雾里，如果格瑞愿意，他也可以进雾里瞧瞧：要是格瑞不喜欢雾，反正他热情像太阳，可以让气温升高，水蒸气被蒸发成气态；要是格瑞喜欢雾，他脸皮厚，只要格瑞不反对，他可以待在雾里。如果格瑞不愿意，他也想陪在雾身边，他会散发合适的阳光，轻轻环绕雾。不管怎样，就是想站在格瑞身边，就是很喜欢格瑞。
金知道自己这番表白乱七八糟，没说出口可能是天意，比如说他得再修改下。他明明有许多想对格瑞说的话，但总在下笔时、面对格瑞时说不出什么来，金隐隐意识到，这种现象可能比任何漂亮话更符合“喜欢”的意象。金扬起手，在昏黄灯光中挥了挥，像是要把光推向格瑞，他笑着喊道：“格瑞，回家吧！”
04.
昨夜。咖啡馆。金与其单方面的战友商量表白事宜。
凯莉执着银叉挑起伯爵千层上的草莓，咬下莓尖，说：“我不支持你俩。”
金正襟危坐，先宣告没有人能拆散我和格瑞，再嗫嚅着：“虽然八字还没一撇。”
“金，你真喜欢格瑞？”紫堂幻扶了扶要跌落鼻梁的眼镜，犹豫着问道。
“嗯，喜欢。”金想起紫堂幻曾和格瑞共事过，“紫堂，格瑞在你眼里咋样啊？”
“很优秀！”这是紫堂幻的第一印象，毕竟格瑞花两天时间就通过了二厅的讲解考核，“他来博物馆时，我听老师说他是前年的理科状元。”
“这么厉害？！”金嚷，“不愧是格瑞！”
凯莉小声嘟囔，“我怎么记得前年和去年状元都在我们学校？”
不过问话还快被金的声音盖过，金激动道：“那格瑞有没有喜欢的人！”
“呃……我不知道……我跟他其实不算熟……”大概只能称得上点头之交，但在那一批志愿者里已经算是跟格瑞交流多的了，其他人都不太敢跟格瑞打招呼。紫堂幻看着金逐渐失落的眼神，忙道：“但格瑞貌似对你很好，我从来没见过他和谁走得近。”
金点头，除了偶尔有女生跑过来问格瑞问题外，也没再看到格瑞主动和谁交谈了。但一想到之前失败三次的表白，他叹气：“那该怎么顺利地告诉他我喜欢他呢？”
“直接说啊，嘴又不是摆放。”凯莉一手挽着头发别到耳后，叉子滑过柔软的千层，说：“实在不行我去我家酒店给你们开个房间，并设置从内无法把门打开，生米煮成熟饭。”
“别开玩笑了，凯莉。”金扶额。
“认真提议呢。”凯莉辩驳，可从没听过金喜欢谁，虽然金比她岁数大，但她总觉得金是个小屁孩，“跟格瑞表白然后呢？”
“啊……在一起？”金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他没细想过之后怎样，表白是第一步，而他半步都没迈出去，“没想过，主要是想告诉格瑞……”
“如果被格瑞拒绝？”
“那就拒绝呗。可能会有点伤心。”金脑海里他给格瑞做饭帮格瑞刷碗的场景被这话打碎，他有点难受，但又想起夜色中格瑞单独背影，补充道：“伤心也没什么大不了，我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索取关系。”
“明天情人节，”凯莉抬眸看着金，说，“你可以试着约他，看他同不同意陪你出来玩。”
“或许可以看个电影买支花什么的，”一旁的紫堂幻再次开口，“送他花时表白。”
“花？”金蹙眉，嫌弃道，“好老土哦。”
“最老套的也最浪漫嘛。”
自此，昨夜商讨以凯莉翻白眼结束。
于是今日，明黄色店铺外。手执天蓝卡纸和透明蜡光纸包裹的由特仑苏与旺仔组成的、见缝插针似插了三株向日葵的花束的金某人，正在风中凌乱着。细看他牛仔外套上还有一处深色水渍，而窗口的风帮他打掩护，吹来时带走了他身上浓郁的牛奶味。
本来是计划好了的：2.14看喜羊羊他们打篮球，下午电影结束吃完火锅后和格瑞一起去狗咖，等格瑞和小狗玩得起劲时金就以上厕所为借口冲去紧急通道处与凯莉和紫堂幻完成牛奶花束交接仪式——结果金实在大力，还带着他想否认的极度紧张，往花束左下角一抓，旺仔哭泣，牛奶快乐，向地板送去它最爱的旺仔牛奶，一边掉落一边在金脑海里歌唱：你旺我旺，大家旺！
旺翻天了都。凯莉翻着白眼给金丢了一包纸巾，顺带把花束接过进隔壁厕所清理，紫堂幻尴尬地说了句：“碎碎平安”，然后跑向电梯冲去超市买旺仔，激发了他前所未有的运动天赋。隔了会儿，总而言之在金开始担心格瑞会不会认为金便秘后，旺仔归位，斜着眼睛告诉金：你再看我，你再看我，你还看，我就还来一次！
金弯着食指擦擦鼻头，捧着皱巴巴的花束再次进入狗咖，他即将踏上战场，他的背影决绝，殊不知在凯莉看来其实怪委屈的。
拉布拉多爬在沙发旁，时不时探头露出它粉色舌头；柯基扭着它性感的圆屁股绕着沙发转圈圈，充分展现其“永动基”外号；泰迪扒拉两只小腿想爬上沙发……店里大部分的狗狗都围着格瑞，格瑞怀里躺着一只黄毛小柴犬，他轻轻握着它的爪子，眼里神色温柔，金看不出谁的眼睛更亮一点，可他没由来地觉得格瑞像是在和它说“你好呀。”
虽然格瑞一般都不加语气词，但是狗狗那么可爱，说不定。金安慰自己：我很帅，也是黄毛，说不定。
金走上前，牛奶花束往前递，格瑞应声抬头，白色发丝贴在脸颊，雪青色眼睛撞上蓝眸。金说：“格瑞，情人节快乐。”
金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很轻。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也可以如此柔和。他以往热烈，轩昂阔步走，又平静，动辄料事如神，还带点脱离尘世的潇洒，从不专门去追求什么，也从不去过分留恋什么。
金也在雾里。他外头的雾炽热爱笑，流露出的是点礼貌的分寸感。不过他这会被另一团雾吸引了。
金接着说，声音带着他自己没察觉到的颤抖：“格瑞，我喜欢你。”
那团清冷的雾使金惶乱、怯弱，也让金柔和，像冰融的春水一流就流向前方的人。
这回空气没变海洋，因为格瑞往金身后的玻璃窗外瞥了一眼，伸手接过牛奶花束，抬眸问：“大冒险？”
金不明所以，顺着格瑞的视线回头看，瞥见一瞬而逝的紫红发丝和粉色卫衣角。顷刻间，金难以置信，又瞬间捕捉到什么，他只觉得眼前的旺仔牛奶笑得狰狞。
金高估了自己。一点点伤心也是件很大很大的事。他连说话得力气都没有了。
“下雪了。”
“昂。”金眯着眼，眼前雪花纷纷，落在手上没一会儿就融成水，他问，“你还去博物馆吗？”
这假期快结束，A大21号开学，等到那时候身在B大的金就很难再见到格瑞了，而且，又用什么理由去见格瑞呢？他刚刚都被人家委婉地拒绝了。
“导师喊我提前去学校，大概是18号，这几天得收拾。”
“啊，好。”
算了，下个假期见吧。跑得了和尚跑步不了庙，博物馆又不会不在。
不过这次就是寒假最后一次见面了。金往左侧望，他的眼睛是画笔，描摹着米白色伞柄上格瑞骨节分明的手指、中指指侧凸出的茧、收缩着紧贴手腕的袖口。往上画，笔直的肩膀撑起墨色棉服、竖直领口上轮廓利落的下颚线、还有最初没买伞时沾在长睫毛上的白雪……格瑞的眼眸是紫色，透亮但深沉，总让人觉得望不见底，可能是雪做的，而雪难以描绘。于是金想起老师说的话，他说“没有哪幅画是能画完的”，你再怎么看也不够，这儿缺一点，那儿颜色不够，处处是缺憾。为什么不辩解呢，为什么不说明白呢，因为突然间发现情况可能变糟糕，格瑞那句“大冒险”可能是在给金找台阶下。所以此刻只能暗自祈祷，这条下雪的路能长一点，雪中撑伞的场景能在自己眼中变永恒。
金缓慢地点点头，突然想起格瑞的讲解册还在自己书包里，因而他把书包背到前头，掏出册子，递给格瑞：“差点又忘记给你了。”
格瑞瞟了一眼，说：“你拿着吧。”
“嗯？” 怎么不愿意了？
“我没带你的。”
“哈！”金笑出声，回复“没事，我不至于带到学校记讲解词，下个假期再给我呗。”
“不是。”格瑞语速有点快，“我得记，”好像再找什么理由一样，又急切地伸手把金手里的讲解册塞回金的书包，接着道，“你的册子上有我记的笔记。”
格瑞的讲解总是有很多他从别处找来的延伸，笔记的确重要。可是上次老师麻烦格瑞带领附中的老师团参观博物馆时，格瑞即使没复习二厅的讲解词也讲得流畅。
这也是拒绝吗？金看着格瑞微微蹙起的眉，也是拒绝吧。
金嘴角平直，他耷拉着眼睛，极其缓慢地把书包拉链拉上，嘴角没忍住朝下弯了弯，下巴颏绷出圆溜溜的形状。
“就这样吧，你拿着吧。”
就这样吧。长路很快能走到头。
“你送我的牛奶我会好好保存的。我会把它们放在书柜里。”
金的心脏因为这句话酸酸胀胀。可是还是很喜欢，是狗狗都喜欢得围着转的人呢，我喜欢一下不过分吧。他又想笑，潮湿的空气里海水快要变成泪水，他憋着，拖长声音道：“不喝牛奶它就没用了——”
第四次作战OVER，金同学不敢再放下爱的号码牌。
05.
“金宝！来你老大这里！”
金蹲在升旗台上，对着台下即使没牵引绳也乖乖蹲在主人身边的金毛犬喊道。好在那条金毛貌似也很喜欢金，金一喊，它就吭哧吭哧踩楼梯跑上来了。
“哎——好乖哦！”金环着金毛任它伸出红色舌头舔自己的脸颊，有点刺挠，但他不讨厌。
今天是2月17日。金跟着秋姐回到母校一中，拜访了金和秋的老师。金的老师在办公室，秋的老师倒是在学校生活区的小楼里休息，秋说他们在学校时常常住在那。于是，金就看到了秋的老师——一位美丽的穿着棉裙用发簪挽着白发的女士，还看到了她的儿子，那位一中的前年理科状元——束着同样白发，身着黑色冲锋衣的格瑞，还有他微信头像那只傻傻的金毛，而金毛的名字叫做金宝。
金当下决定忘记他前天单方面的与格瑞的不愉快，立即同金毛握手，扬言要与它结拜兄弟，天底下同名还能有幸结交的朋友不多，从此金为老大金宝为小弟，闯他个五湖四海！
格瑞当即有些不满，问道那我呢，金听此拍拍他的肩，安抚道你都是金宝它爸爸了，你还担心它不要你了不成？此话不知怎么的引起秋和白发美人老师的笑声，还受到美人老师的称赞：格瑞能认识金真是不错呢，幸好当初报名参加志愿者了。
金拍拍金宝毛茸茸的头，看着站在红色跑道上的格瑞，忽然想起对格瑞头像的熟悉感：难怪嘛，那张照片是金宝趴在学校跑道拍的。
说起来，他一直都不知道格瑞也是一中的学生，而且格瑞的母亲还是秋姐的恩师，真是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金有些遗憾，要是能早点认识格瑞就好了，又安慰自己道，看现在喜欢人的状态还是不适宜过早沉醉爱情的海洋，高中认真学习，考上好大学找个好工作，然后攒老婆本…哦，男朋友本。
“格瑞，你是在本部的理科实验班嘛？”
“嗯。”
“我是艺术部的！”金说道，还拍了拍脚下的石砖，“高一学生会一时兴起，跑到操场搞八月晚会，我当时就在这唱的《青花瓷》！”
“我知道。”
“哦哦哦哦，我是不是跟你说过？”金双手轻捏着金宝像扇蒲扇般的耳朵，凑近金宝黑漆漆亮晶晶的眼睛，过于近的距离让金宝湿润的呼吸扑到他脸上，金缓缓地说，“假期要结束啦——我好舍不得你爸爸哦——”
“……可以发微信。”
金摇头，反驳道：“发微信又不是见面。”
“可以见面。我可以骑单车、也可以开车去B大。”
“那也不能老是见啊，最好天天见面。”
“为什么想天天见面？”
金看金宝越看越喜欢，把脸埋到它背上的绒毛里，格瑞应该是给它洗了澡，满满的清香，他理直气壮，回复道：“还能为啥？想跟喜欢的人见面人之常情！”
金听着金宝发出的呼噜声也跟着呼噜了一会儿，风拂过，它身上的绒毛擦过金的鼻尖，金觉得有些痒，不免发出咯咯的笑声。
半晌，金才意识到，好像一直在回复自己的人没说话了。因此他直起身，越过金宝，找到台下下半张脸埋在冲锋衣衣领里，雪青色眼眸却直直地视着自己，即使白发浮动也挡不住，让金莫名想起动物世界里盯着猎物的猛兽。
金回味了下方才的对话，一句又一句，回放到最后时，心里“咯噔”一声，身体都被震得抖了抖，脸色迅速涨红，红得滚烫——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设计了整个寒假的表白没一次成功，却在寒假的最后，在极其平淡的时间极其熟悉的场景里、在两个人极其放松谈话的平静时刻，猛地跳出，而且还是以不害臊的语气说出！
海水汹涌澎湃，朝金席卷而来，金强装镇定，倔强地回望格瑞，像是海底的小丑鱼对视鲨鱼，小丑鱼仗着鲨鱼听不到他内心深处的声音，在海底疯狂吐泡泡：嘿！喜欢本来就是藏不住的情感！你不能强人所难！而且你不是早就拒绝了嘛！我过过嘴瘾都不行？
“好。”
好啥？！有什么好的？！
“那我们在一起吧。”
救命呢！鲨鱼想和小丑鱼在一起，离天下之大谱！
……等一下，在一起？
金怀疑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产生幻听，但他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在一起？”
格瑞点头，坚定道：“在一起。”
“我想的那种？”金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他得抓住些什么，以是他完全忽略手下金宝呜呜的叫声，不确定道，“我想的那种在一起？”
格瑞笑出声，他仰起头，白发随着动作落下，肤色泛红，雪青色眼眸完全显露，阳光盛在其中，把笑意溢出，于是他周身浓郁的雾逐渐散开，只留下清晰的自己，他扬声道：“会结婚的在一起。”
金确定，他在那一双眸里看到明晃晃的爱意。
金激动地从升旗台上飞下来，差点撞上格瑞，结果还没来得及给格瑞一个大大的拥抱，就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
“呦！这不是格瑞吗？”
金回头，看到一个围着长长头巾的男生走了过来，待他走近了，才发现那人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书的男孩。
“雷狮。”
“遛狗呢？”叫做雷狮的脑海伸手摸摸台上的金宝，又转身把身后的男孩牵过来，介绍道，“我弟，卡米尔。”
卡米尔微微颔首。
金迫不及待地道：“我是金！格瑞他男朋友！”
听此后，雷狮的瞳孔像猫一样微微放大，片刻后又眯起眼，打量着金，笑道：“你就是金啊！久仰久仰！”接着揽过格瑞的肩，感叹道“格瑞你可算是追到了。”
“哈？”金疑惑：我耳朵是不是得去医院做个检查？
算了。总之，表白大作战第五回合圆满成功！金同学与格瑞同学交换了彼此手中的号码牌。
06.
今天是格瑞认识金的第1479天。
格瑞是在高二时听到《青花瓷》的。那会儿雷狮总把他拽去隔壁艺术部，说那儿美女多，不过据格瑞观察，雷狮只是想斗斗艺术部的学生会会长罢了。
但格瑞很感激雷狮把他带去了艺术部的八月晚会：远方的暮色不纯，微微透红，还混着点橙黄，近处樟树树叶慌张，蓝色无尽夏散发诱人清香，而灯光下手弹吉他的男孩干净澄澈，风鼓起男孩白色T恤，吹起男孩金色发丝，把温和清扬歌声送满整个操场，不留一丝痕迹地暴露少年人独有的飞扬。
歌曲逐渐升到高潮，男孩轻轻吟唱，带点欣喜与害羞，像是在娓娓叙述某个故事。格瑞看到男孩天青色的眼眸，于是他心跳不纯。
那天晚上《青花瓷》循环播放，手机显示一共听了三十七次。没过多久，《青花瓷》打败多年来的纯音乐，跃然于常听榜单第一位。
最初没认定这种青涩又奇怪的感情就是“喜欢”。喜欢这个词格瑞并不感兴趣，他只是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生活里多了位金发少年的身影，即使看不到，也总能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格瑞不由自主地了解到，男孩名字是金，就读于高一（7）班，学的是美术，专业成绩遥遥领先，还被老师带着参加了各种赛事。文化倒是说不好，时不时窜到年级前二十，时不时又掉到一百多名，总之忽上忽下，估计没少让老师头疼。
喜欢打篮球，是月假时也会召集朋友偷偷溜到学校体育馆打球的程度。友谊赛时常靠投三分球取胜，但也因此常常被人拦截。朋友很多，可走得近的是紫红色头发戴眼镜的男生和一个发上别着玫红色星星的女生。
喜欢吃北食堂二楼三号窗口的孜然牛肉盖码饭，搭配的是橙汁；喜欢小动物，给怀孕的猫妈妈准备过垫着毛衣的纸箱；喜欢边走路边做投篮运动，偶尔平地摔；喜欢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如果戴着鸭舌帽那还得抬手扶一下……
某次夏季午后，太阳雨驾到，砸着玻璃窗叮咚响，格瑞抓着笔往窗外看，一眼就看到操场上的金发少年抱着篮球拎起校服嘻嘻哈哈往屋檐下跑。
格瑞默默感慨到：实在是过于明媚了。跳动的雨丝闪烁着光点吸引视线，即使落雨也依旧灿烂的阳光给亦复如是的高中生活添上暖色。太阳雨突如其来但也有迹可循，而如太阳雨一般明媚的少年，谁会不喜欢。
是喜欢。格瑞对自己说。他感到一阵轻松，像是闻到太阳雨带来的清新空气。他准备感谢总把他带到艺术部的雷狮，所以把每天一瓶的旺仔牛奶放到了雷狮的桌上，留下雷狮满脸问号。
从此，八月晚会上偶然心动变为平常，《青花瓷》里的歌词落成现实，“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成了格瑞今后常常做的事。
因此，领养了只金毛犬，随主人喜爱，名字就叫金宝；又想着金挺优秀，自己也不能落下，于是万年年级第二终于在高考时一雪前耻踊跃成全省理科状元；某次发现金的姐姐是母亲的学生，并且现在在博物馆就职，拖母亲询问秋后，迅速按照博物馆招募志愿者的信息报名。
当然，发展如想象那般不怎么顺利。金第一次见到金宝的确诧异于同名，但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与金宝拜把子，顺带忽略格瑞；即使每年一中都把获得状元的同学的名字表彰在校门口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但金是个例外，他学文科，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只记住各位文科大佬；而博物馆志愿者，第一批金压根没参加，第二批被秋追打着才报名，又因为疫情推迟，等金上岗都隔了将近一年时间。
以是，格瑞从没如此感谢自己较好的记忆力：一是过早完成任务，让他有从二厅转入一厅的资格。二是可以明确地记住每晚浏览的各类古物书籍上的知识点，从而多次在讲解时收获金崇拜的眼神——好吧，金的眼神也有云里雾里的意味。可明明金才是文科生来着。
这次在博物馆当志愿者的寒假是格瑞最开心的假期。他记得金站在升旗台上抱着金宝说“想跟喜欢的人见面不是人之常情嘛”语气里的抑扬顿挫；记得金在情人节那天递给他牛奶花束时眼眸里的紧张，即使那次在他看来是金和好朋友策划的真心话大冒险；记得金从楼梯上跳下勾住自己脖子时的恣意笑容，虽然他认为金没说完的话是“我觉得你可以成为我最好的朋友”，毕竟金的动作与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与他桃园结义……
格瑞自认为没什么长处，他拥有的东西不多，性格也一般。他没什么可让金喜欢的，最初漫长的等待让他习惯站在金身后默默凝望着。但爱是种能量，它会不断充实着你，尽管偶尔它会让你难过，但它到底是好的：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总分732时，格瑞也才17，他突然觉得或许可以拼一拼：拼个获得好生活的底气，然后追求金。不过现在什么都没有，那就按兵不动，因而连告白前的晚安他都克制着，怕流露出什么来。
所以，在寒假的操场上仰头说“那我们在一起吧”，是格瑞认为自己19岁以来最勇敢的瞬间，可能到了百岁也是。他义无反顾地用一无所有的自己抱住了从此因与金一起而包罗万象的未来。
而19岁以来最富有勇气的第二个时刻，是金刚上任博物馆志愿者时、博物馆请老师来讲课的那天。那天是阴天。那天金吃了格瑞带来的三明治。那天金坐在格瑞的右手边。那天老师在讲天青色汝瓷时，以一段浪漫的话作为结尾，她说：“‘天青色等烟雨’的下一句是‘而我在等你’，你得等雨来烧瓷色，也得等你的另一半。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你只能用你的生命去等，那么有一刻，你刚好在，他刚好来，你们的天青色就此烧成了。”
于是，格瑞落笔，在他的讲解册的右下角郑重地写下一句话。
当时金说他喜欢格瑞喜欢的天青色，格瑞挺开心，不过他知道他指的天青色是金不知道的天青色。
至于金失败了四次的表白，格瑞在这第1479天时是不知道的，之后知道了多半也只是懊恼与欣慰。
接下来的格瑞得同金一起，在爱里被爱、在爱里成长、在爱里认识对方也认识自己，从而在爱里成为一个更美好的人。
07.
很久很久以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金收拾书房，书柜里不知怎的掉出一本破旧的讲解册。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上面写的是些什么，高考后第一次那么努力地背的内容，想忘都忘不了。但他还是翻了翻。
书页快速翻动，上面没什么字迹，毕竟格瑞之后用的是金的讲解册。蓦然间，金瞥到一小行黑字，是方方正正的楷书，笔锋透力，即使几十年过去了第二页还留存笔印，他定睛一看——
“右手边是我的天青色。”
多年来形成的默契让金在一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他把讲解册放回自己常用的书架上，拖着拖鞋冲向厨房，推开玻璃门，抱住正在煲汤的格瑞，并轻轻又亲亲地在爱人右脸颊落下一个吻。
END.
1.有次问室友怎么表白，室友给我发了个无言（我之后找了很久，应该是这个名字）的视频，原句是“你是我的天青色”，做了点点改动（如果不行的话我会道歉和删掉！）
2.和片片聊天时片片说“如果凯莉提议的话会把他俩丢洞里”
3.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老人与海》海明威
4.你尚未出现时，我的生命平静，轩昂阔步行走，动辄料事如神，如今惶乱、怯弱，像冰融的春水一流就流向你。——《一月六日》木心
5.周杰伦是神😭
感谢阅读！
2022.5.21改了点，说清楚了一点点，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改啦！瑞金恩恩爱爱，提前祝大家5.24瑞金日快乐，我还有无数作业，25是ddl😭
